第(1/3)页 她足上使的是桃花岛的“旋风扫叶腿法”,移步迅捷,落点奇准,但锳姑已瞧出她功夫未臻上乘,远不如竹棒的变化莫测,何况她伤势初愈,元气未复,若攻她下盘,数十招即可取胜,心中计算方定,油灯已给踢得剩下七八盏,这几盏油灯尽数留在东北角,在夜风中微微颤动,其余三隅已漆黑一片,突然间黄蓉竹棒抢攻两招,锳姑一怔,借着昏黄的灯光看准竹签空隙,退后一步。黄蓉竹棒在地下一撑,身子平掠而起,长袖拂去,袖拂中含了劈空掌功夫,七八盏油灯应手而灭。 锳姑暗暗叫苦:“我虽已有取胜之法,可是在这竹签丛中,每踏一步都能给签子刺穿足掌,那又如何动手?”黑暗中只听得黄蓉叫道:“你记住竹签方位了罢?咱们在这里拆三十招,只要你伤得了我,就让你入内见段皇爷如何?”锳姑道:“竹签是你所布,又不知在这里已练了多少时候,别人一瞬之间,怎能记得这许多油灯的方位。”黄蓉年幼好胜,又自恃记心过人,笑道:“这有何难?你点着油灯,将竹签拔出来重行插过,你爱插在那里就插那儿,然后熄了灯再动手过招如何?” 锳姑心想:“这不是考较武功,却考较记心来了。这机伶小鬼聪明无比,我大仇未报,岂能拿性命来跟她赌赛记心?”灵机一动,已有计较,说道:“好,那倒也公平,老娘就陪你玩玩。”取出火摺晃亮,点燃油灯。 黄蓉笑道:“你何必自称老娘?我瞧你花容月貌,还胜过二八佳人,难怪段皇爷当年对你如此颠倒,而且数十年来颠倒之心丝毫不变。”锳姑正在拔着一根根竹签挪移地位,听了此言,呆了一呆,冷笑道:“他对我颠倒?我入宫两年,他几时理睬过人家?”黄蓉奇道:“咦,他不是教你武功了吗?”锳姑道:“教武功就算理睬人家了?”黄蓉道:“啊,我知道啦。段皇爷要练先天功,可不能跟你太要好啊。”锳姑哼了一声,道:“你懂什么?怎么他又生皇太子?”黄蓉侧过了头,想了片刻,道:“皇太子是从前生的,那时他还没练先天功呢。” 锳姑又哼了一声,不再言语,只拔着竹签移动方位。黄蓉见她插一根,心中便记一根,不敢有丝毫怠忽,此事性命攸关,只要记错了数寸地位,待会动起手来,立时有竹签穿脚之祸。锳姑心中,一直在琢磨黄蓉的言语。 过了一会,黄蓉又道:“段皇爷不肯救你儿子,也是为了爱你啊。”锳姑道:“你都知道了?哼,为了爱我?”语意中充满怨毒。黄蓉道:“他是喝老顽童的醋。倘若不爱你,为什么要喝醋?他本已决定出手救你儿子,见到他肚兜上那块‘四张机’的鸳鸯锦帕,‘可怜未老头先白’,你要跟老顽童白头偕老,段皇爷当真伤心之极,当时只想死了!”锳姑从没想到段皇爷对己居然有这番情意,不禁呆呆出神。 黄蓉道:“我瞧你还是好好回去罢。”锳姑冷冷的道:“除非你挡得住我。”黄蓉道:“好,既是定要比划,我只得舍命陪君子。你闯得过去,我决不再挡。倘若闯不过呢?”锳姑道:“以后我永不再上此山。要你陪我一年之约,也作罢论。”黄蓉拍手道:“妙极,跟你在一起虽然挺有趣,但在烂泥塘里住上一年,也真难熬。” 说话之间,锳姑已将竹签换插了五六十根,随即逐一踢灭油灯,说道:“其余的不用换了。”黑暗中五指成抓,猛向黄蓉戳来。黄蓉记住方位,斜身窜出,左足不偏不倚,刚好落在两根竹签之间,竹棒抖出,点她左肩。那知锳姑竟不回手,大踏步向前,只听格格格一连串响声过去,数十根竹签全给她踏断,迳入后院去了。 黄蓉一怔,立时醒悟:“上了她当!她换竹签时手上使劲,暗中将签条都捏断了。”只因好胜心盛,于这一着竟没料到,不由得大是懊恼。 锳姑闯进后院,伸手推门,只见房内蒲团上居中坐着一个老僧,银须垂胸,厚厚的僧衣直裹到面颊,正自低眉入定。渔樵耕读四大弟子和几名老和尚、小沙弥侍立两旁。 那樵子见锳姑进来,走到老僧面前,合什说道:“师父,刘娘娘上山来访。”那老僧微微点了点头,却不说话。 禅房中只点着一盏油灯,各人面目都看不清楚。锳姑早知段皇爷已经出家,却想不到十多年不见,一位英武豪迈的皇爷竟已成为如此衰颓的老僧,想起黄蓉适才的话,似乎皇爷当年对自己确也不是少了情意,不禁心中一软,握着刀柄的手慢慢松开。 一低头,只见那锦帕所制的婴儿肚兜正放在段皇爷蒲团之前,肚兜上放着一枚玉环,正是当年皇爷赐给她的。瞬时之间,入宫、学武、遇周、绝情、生子、丧儿的一幕幕往事都在眼前现了出来,到后来只见到爱儿一脸疼痛求助的神色,虽是小小孩儿,眼光中竟也似有千言万语,似在埋怨母亲不为他减却些微苦楚。 第(1/3)页